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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阴雪劄子元祐三年二月 北宋 · 苏辙
 出处:全宋文卷二○五七、《栾城集》卷四一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○八、《宋名臣奏议》卷四三、《右编》卷三九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臣伏见自去冬至今,阴雪继作。
罢民冻馁,困毙道路。
圣心忧劳,何所不至。
盖尝命有司发内库之钱,出司农,竭太府之炭,以济其急矣。
犹以为未也,则释犴狱,罢夫役,凡可以惠民之事,无不为矣。
而天意不顺,雨雪如故,臣窃惑之。
臣尝观先儒论五行之说,以为「听之不聪,是谓不谋,厥咎急,厥罚常寒。
故周之末世,舒缓微弱,政在臣下,则天应之以燠暖。
秦之末世,峻刑暴敛,海内重足而立,则天应之以寒慄。
是以周亡无寒岁,秦灭无燠年」。
信如此言,则朝廷之政,今岂失于急欤?
窃惟二圣临御以来,革敝去烦,施惠责己,凡所措置,虽未尽得,而民获其所欲者多矣。
茍以为急,虽三尺童子不信也。
然则阴雪之应,其咎安在?
臣闻商高宗雉雊于鼎,其臣祖己告之曰:「惟先格王,正厥事」。
夫所谓「正厥事」者,无常事也,惟因其非而正之耳。
故臣窃推之古事,以为天大雷电以风,而成王应之以逆周公
卫国大旱,而文公应之以伐邢。
夫亲任三公,非所以止风;
而兴师伐人,非所以致雨。
彼既为之不疑,而天亦报之如响者,诚得其时、当其事耳。
臣窃惟近者天地之变常半岁苦旱,半岁苦阴。
阴阳之气,一有过差,浸淫烂熳而不能反。
今雨雪既甚,久而不止,则春夏之际,又将复旱,此其类似有以致之者。
古之为政,德刑并用,宽猛相济,使天下怀其惠而畏其威。
和气充塞而天地从之,故阳不过而阴不忒。
自顷以来,朝廷之政专以容悦为先务,上下观望,化而为一。
监司之臣以不报有罪为贤,郡县之官以宽弛租赋、纵释酒税为优。
至于省台寺监,亦未闻有正身治事,以办集闻者也。
何者?
朝廷方兼容是非,以不事事为安静,以不别白黑为宽大,是以至此极也。
臣窃惟朝廷之意,其始盖欲以宽治民耳,而不知奸臣猾吏乘其间以侵虐细民,其弊不可胜数。
名虽近宽而其实则虐也。
陛下诚欲消复此变,宜训敕大臣,使之守法度,立纲纪,信赏必罚,使群下凛然知有所畏。
茍朝廷无偏甚不举之政,则阴阳过差,浸淫烂熳,往而不反之气,宜可得而止也。
不然,虽空府库、竭仓廪以赈贫穷,破囹圄、焚鞭扑以纵罪戾,臣恐天地之意未易回也。
臣待罪地官,以簿书米盐为职,出位而言,罪在不赦,然陛下顷自疏外擢臣而用之,二年之间,致位于此,岂欲责臣龊龊以吏事自效而已哉?
是以冒万死献言,惟陛下裁择。
取进止。
广才篇1085年 北宋 · 张耒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七六四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臣闻天下之事无穷,先王应之以无穷之才,故事起而不患无人。
虽然,先王能使其人才不穷者,岂徒恃吾养之使成、求之使至哉?
所恃者,能养能求而又能察,使贤者毕用而无遗也。
三代之时养才备矣,求之之道亦至矣。
然天子朝夕既与其公卿大夫相与议论于朝廷之上,以深知其才之所长。
公朝之事既退,而燕私之所亲,左右之臣仆,阶陛之盩御,下至宰夫圉人,莫非用天下之士,而不闻有冗贱下愚不在此数之人。
其故何也?
先王将以广察其人之贤否与其才之所长短,故公卿大夫有阙焉,则或于此取之。
其磊落奇伟之士,往往因此而得自达于上,有事而用,则非特取于荐者一时之言而求办于保任之责,此先王所以使人才供吾用而不穷者也。
臣尝见西汉之时,外则有州郡之常选,内则有天子非常之举,其求才之道备矣。
然独武帝号为知人,其将帅卫青、霍去病,委任大事如霍光、金日磾,是数人者,或起于近习,或拔于阶闼。
当是时,天子之左右贱役,下至于戏玩厮养之臣,莫不有可用之才,虽兽圈啬夫养马牧羊,皆能立功名于时者,何也?
武帝引天下之士与之同居于禁闼之中,故凡起居动静之所役使,悉用天下之士,朝夕之所熟,耳目之所审,故其器能才技悉简于上心。
是以事至变起,则卒然拔取于微贱无闻之中,骇笑者未定,而武帝之心固已了然,知其必济吾事矣。
此英主之要道也。
呜呼!
武帝之初,宿将大臣既尽,而一时新进皆足以办事,而武帝之所选,盖终武帝之世犹用之而未尽也。
故人君之用才,犹猎夫之用矢。
猎夫操弓而游于山,前虎兕而后豺狼,猎夫安然而不忧者,何也?
箙中之矢未有尽也,一矢之力尽则一矢继之矣,以不可穷之矢,当不遽毙之兽,而后能有获而免于害。
如兽未尽而矢遽穷,取办于一发而后莫知所继,如是而能猎者,未之有也。
故人君急于察才,而猎夫急于聚矢。
伏惟陛下奋中兴之远图,而上察衰季之弊陋,文武并用,贤能两进,外有学校三舍武学,以养天下之英豪。
三年一进,多士坌进,授命于庭而入官者,宜数百人,而公卿大夫子孙世禄者,亦不可胜数。
养之使有成,来之能无壅者,虽三代亦蔑有加之矣。
然自陛下造起太平,趋事赴功能悉如陛下之意,委曲周旋不使陛下劳心于中者,几人乎?
甚者边境师旅之际,攻城能克,得地能守,遇敌能摧,乘间能捣,以奉扬陛下之威神于万里绝漠之外者,又几人也?
臣诚不佞,不敢妄论其馀。
臣以为今之所尤少者,将帅之臣也。
夫三代、两汉之盛时,天下之人亦今之人也,其养之取之之术虽少有异同,然大抵亦今之道也,何独今之士大夫而有乏人之叹哉?
臣知其不然矣。
而臣之私意,窃以谓养之厚矣,求之广矣,而所以观察之路尤当广之耳。
臣不敢亿料朝廷之事,然窃以谓陛下之所深知者,莫如辅弼侍从之臣,其次莫如边鄙之将帅,又其次莫如诸路之监司、台寺学校之长、要州剧郡之守,过是三者,则朝廷未有察之之端,而小臣末官无路自达于上。
夫向之所谓三者,其人之数能几何也,而小臣末官常僚冗列乃不可胜数,于不可胜数之中,其所遗者,臣疑其亦不可胜数也。
监司之保任,三年而为县令,七考而为京官者,未足以察小臣也,或出于请托,或出于私恩。
况于所谓监司者,或未足以知人,浅夫各挟所好投类而进,何者不有,此其不足恃也审矣。
故臣愿朝廷略取汉家之制,直庐殿中,执戟阶陛,与门扃阶闼之役,左右仆从之细,颇选天下之士,或以德行,或以吏事,或以文学,或以辨说。
外使荐之监司,内使举之公卿,考察精审,而后授之。
使得从游幸,备顾问,分所掌而多为之员。
庶乎天下之贱士得进于天子之前,而陛下察才观能之路,亦已渐及于下。
一人之仕限三年,设授仕者五十人,三年而一易,则且计十年之中,大率小臣之才能,历于视听者已百馀人,自是而积之,将不可胜数。
使虽未得过人之能,然才足以补朝廷,智足以乘保塞,亦宜稍稍而出矣。
非独如是也,不由左右之荐论,而出于陛下之考察,则请托消而私恩不归于下,而公选出于天子,则朋比蔽欺之患绝,此亦天下之善计也。
或者不过以为省阁之禁密,左右之亲近,不当使外人处之。
臣则以为当分直列职,严为法禁,一切禁其公谒庆吊之路,而使内臣武官错居以相察,则亦无不可者。
苟以为不信而疑之欤?
则君子小人,随类而有,内外一也(《柯山拾遗》卷八。又见《苏门六君子文粹》卷一三。)
「文武并用贤能两」七字原脱,据《文粹》补。